牌楼湾的古戏楼
毛少龙
站在高大的门坊下,“牌楼湾“三个鎏金大字,砸痛了我的眼球,但还没来得及细看门坊两旁的村史简介,我便径直来到一处古民居群。
青砖黛瓦一字排开,雕花的窗棂,吐幽着古人的生活气息。虽然屋舍静穆,幽深,但仍掩盖不了这里曾经的热闹和繁华。
吸引我的是古戏楼。它精致而小巧,仅容两三人表演,因是私人戏楼,所以观看场地不大。但仍能让人想到主人的富态而优闲的生活。男主人坐在堂中央,三妻四妾拥立两旁,前方的子孙辈,望着名伶,模仿着她们的动作,嬉笑声和喝彩声,在厅堂回荡,托着黄梅调,从天井飞出,引来街坊邻居几多羡慕和向往……
大厅两边是生活区,西边是膳房,有房两间,一间储藏室,一间是厨房。一座残缺的土灶外,包裹着一层熏黑的黄土,不知烧制出多少美味佳肴,我似乎闻到一股肉香从灶锅里飘出。
东边是卧房,前方是楼阁,中间是花坛,对面的房子,我猜是主人居住。每天主人开门赏花,得意之时哼几句黄梅调,这时楼阁轩窗打开,一位千金小姐,拍手叫好,随后下楼,与其父亲赏花和唱,把一屋子的书香气,挑拔得醇厚浓烈。不知过了多少年,家道中落,昔日的花园,已被孤寂的藤蔓占领,它的头,在风中摇摆,抖颤,似乎在诉说着曾经的沧桑。
穿过花园,便是一条长弄,地上种满了蔬菜,有一长石条横躺前方,或许是洗物什之用吧。墙上挂着一个斗笠,告知着后人“勤劳致富“的道理。
古戏楼所在地,据说是桂氏先人从陶渊明后人手中所购买,因地脉通达,风水尚好,桂氏家族,生意兴隆,财源广进,于是大兴土木,建豪宅,造戏楼,曾吸引许多名伶来此”走穴“,固而戏楼声名远播,虽经后世战乱损坏多次,但古戏楼,在热爱黄梅戏的故土里,依旧风姿绰绰,传延百年。
走出古戏楼时,已日薄西山,在夕阳的余晖里,我仿佛看到一位名伶,挥摆着水袖,点着碎步,向戏楼走来。
此“井”可待成追忆
在这咫尺之间,我的眼里只有你⋯⋯
江心寺的钟声,叫醒了一江春水,向东奔流不息;李太白的诗篇,依旧在摘星楼吟唱不止;一股暗香,传来支遁大师清浅的脚步,他只拈花一笑,便梅开二度,悄然地留下千年足迹⋯⋯
而我,对此都无暇顾及。一口老井,正铁青着脸,守望着岁月风云,一声不吭地打量着往昔的王城之地。
它,与一个人有关,在这里,它的年龄最大。也只有它,才能够耳闻目睹蔡山的前世今生。而它只是一口井,一口普通却不平凡的井,犹如一只神奇的地眼,清晰地洞察着两千多年前的一段往事
英布,汉初名将,古井的主人。受过黥刑的他,面目狰狞,骁勇善战,斩敌无数,被项羽封为九江王。于是在此厉兵秣马,凿井屯田,占据一方。楚汉相争时期,一度易主,两次背叛,最后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。
古井,好陋。
井上盖着一具木架,经过雨淋日晒,散发出腐朽的气味。井壁苔藓重生,土石风化厉害,时而听到脱落的土片,掉入井中,发出深邃而沉闷的声响。
当年英布,把战火引发至此,长江两岸已是民不聊生,破败不堪。英布拥兵强治,安得一隅,从而也不听从霸王调令。后来,在刘邦的游说和谣言的离间下,就稀里糊涂地投靠了汉军。他这种没有主见,头脑简单的秉性,也为后来走上"走狗烹"的道路,埋下了隐患。
古井,好深。
借着春日,投望古井,不见其底。有两只蝴蝶在井口追戏,不时飞入井中,刚要落在井壁之际,忽地又腾空飞出,把窥探到的秘密在菜花深处酝酿。
对于霸王,英布只是敬佩,却丝毫不会感恩于他。毕竟,现在所拥有的一切,全是靠个人的武力争取而来。要战,却不好战,抵制战神项羽的号令,也只有英布敢为。至于投靠刘邦,亦是审时度势之结果。反叛汉王,只想给天下功臣一个交代。哪怕失败,也在所不惜。只是"成王败寇"的规律和思想,让一代名将卸下了花环,暗淡了风采。
古井,好甜。
古井前方的道路,只作简单的整修,呈人字形向两头延伸。一头伸向过去,一头连结着未来,这中间的滋味任由岁月铺陈和沉淀。住在古井附近的居民,世世代代享受着它的恩泽。农耕文明,因它,从未间断,一直延续到现在。
九江王又何曾想到,虽然已是沧海桑田,但他留下来的古井,还一直在讲述着他的王城故事。想必支遁远道而来,定瞻仰了它,抿一口甘泉后,借晋梅的芬香,消融了他的悲愤和戾气;诗仙更不会错过拜访它的机r会 ,以泉当酒,诗兴大一发,才有了摘星楼上精彩的绝唱;听惯了江心寺的暮鼓晨钟,看惯了尘世间的春花秋月,古井,它始终铁青着脸,冷眼观风云,独自,静静地把历史思索和玩味⋯⋯这或是,对一代名将英布最好的慰籍和最后的褒奖。
此时
在这春风十里,我的眼里只有你。